中国近现代化的进程,大体是从学日本开始的;当年的政府考察团,纷纷派往日本,官私留学生,去的也多是日本。所以,西方的制度名物,多假日本而入华,服饰时尚,亦复如是。留洋之人,是否学有所成难以究论,但大抵会换上洋装。1903年梁启超游历北美时搜集到的三位中国女留学生照片,一律的西式连衣裙装扮;赴日留学生,更是如此,尤其是女生,几乎全是东洋服饰,而且从头到脚都是,连头上的草帽,都大肆从日本进口,尤其是辛亥革命后,更是一下暴增40倍(《协和报》1914年第4卷第24期《日本帽之盛行于中国》)。脚下穿的袜子也差不多,《新青年》1922年第7卷第6号《织袜业》说:“我们所穿的新式袜子,大家都叫它洋袜,向来都买外国货。民国初年,满街都是日本货。”
其时国内还是相对保守,即使有租界,以及大胆的妓女的引导,也只是用些洋料子,式样却一仍其旧,妇女还是“两截穿衣”;后来有了“番装”,即洋式服装,也只限于小孩子的衣帽,妇女们穿起来在街上走的很少。真正接受西洋时尚,也正是因为后来留日之风大盛进而内传的影响———日本人也是黄皮肤黑眼晴,他们能穿我们也能穿,所以日本服装也为一般时髦女子所醉心。这所谓的日本服装,当然不是传统的日本和服,而是效法西洋时尚新装;“当时流行的衣衫是既窄且长,裙上也无绣文,其色尚玄,配上手表,椭圆的小蓝色眼镜,加以皮包和绢伞,是最时髦不过的”。关键这是由留日学生介绍而来。(《申报》1946年10月7日《上海妇女服装沧桑史》)
这种“文明”的装束,在年轻妇女尤其是女学生当中,备受欢迎,逐渐定型为高领衣衫狭窄修长,与黑色长裙相配,袄裙均不施绣文,不穿耳裹足,不戴首饰,不涂脂抹粉的文明新装。由于女子学堂原本西化产物,其着装自然最为“文明”,引得众皆效仿,影响时尚十余年。不过,也有人对东洋时尚的女学生装束施以讥嘲。如针对其东洋发式,并在发髻上戴蝴蝶花,嘲讽说:“当头新髻巧堆鸦,一扫从前珠翠奢。五色迷离飘缎蝶,真成民国自由花。”(《申报》1912年3月30日谷夫《咏沪上女界新装束四记》)
其实,中山装的原型为学生装,学生装脱胎于日本海军装,也算是东洋时尚的学生装,哪见过有人或敢于嘲弄讥讽?陈作霖说,晚近以来,中国大地上也渐渐兴起一股崇洋风,从洋油、洋车、洋楼,到洋布、洋绉、洋帽、洋装,“大江南北,莫不以洋为尚”。更准确地说,乃是以东洋为尚。(作者:周松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