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约4月中旬,爱娃·布劳恩来到地堡。令大家吃惊的是,她是乘飞机离开巴伐利亚阿尔卑斯山区,冒着炮火降落在首都几条仍可使用的飞机跑道上的。我甚至不知道希特勒是否事先得知她的到来。
仅仅几天后,即4月16日凌晨,一条消息称,红军已从奥代尔-奈斯分界线发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。左森司令部、总理府里的国防军电话总机、希特勒参谋部和地堡之间的电话联系夜以继日地持续着。地堡里,到处都可以感受到一种紧张气氛。克莱布斯和布格多夫将军不停地讨论着,希特勒则格外激动,他表情紧张,显然已经疲惫不堪,但仍坚持在地堡坐镇指挥。
德军防线瓦解了。4月20日是希特勒56岁生日,这一天,苏联坦克已经到达首都附近的小镇,柏林城实际上已被包围。不知是头天还是当天,有人来地堡通知说,已经听到苏军的隆隆炮声了,下午3点的军事会议只得推迟举行。中央走道里聚集了很多人,至少有20多个。我看到戈林、希姆莱、鲍曼、邓尼茨、费格莱因、凯特尔、里宾特洛甫、施佩尔、约德尔、克莱布斯、布格多夫以及其他人相继从我前面经过,副官则比他们先下来。亲信圈子全在那里,实际上,所有的人都到齐了。在这座被封锁的城市里,大家最后一次聚集在“领袖”身边,我不知道这些帝国高官是在什么样的气氛中向希特勒贺寿的,只记得那天晚上聚会结束后不久,戈林迅速离去,他准备当晚前往南方,去会他的太太和女儿,她们都待在奥柏萨尔斯堡的山中,比较安全。
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离去,希姆莱、邓尼茨和卡尔登布鲁纳也不失时机地走了。飞机已准备就绪,车队也在等候命令,以便在公路关闭前迅速撤离柏林。希特勒的海军副官卡尔-杰斯科·冯·布特卡默与两名士兵被派往伯格霍夫销毁文件。
动荡不安已到达顶点。那天晚上我没有离开地堡,没有人来找我,我觉得,现场气氛预示着一种不祥。希特勒的生日标志着末日的开始。
我想,从第二天起,苏军就突破了大柏林防线,市中心遭到炮击。据我所知,那天希特勒似乎受到了特别的凌辱,精神上遭到重创。
我非常牵挂太太格尔达和女儿。由于要坚守这个致命的地堡,我只能给她们打电话。几天前,她们已经搬到南部卢多的我岳父岳母家。那里比我们位于城东卡尔斯霍斯特区的家要相对安全些,原来的家离苏军前沿阵地只有几公里。4月21日晚,午夜过后,我试图去找她们。总理府和我在卢多的家相距不过15公里。但电话没有打通,第一次没能与太太通上话,我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。我尝试了好多次,但仍无结果。当时已是后半夜,地堡里一片静谧。在旁边的一间房里,两名哨兵躺在一张乡间小床上,鼾声如雷。
不一会,我发现柏林南部的布里茨电话中心调节器有毛病,卢多、布科夫等地的通信必须经由那里接通。怎么办?我突然冒出一个狂热的念头,尝试与我很熟的慕尼黑调度员总机联系,因为我经常和他们通话。我知道这条线有一条宽带电缆,可以同时接通280条电话线路。电话很快接通了,我迅速向第一位伙伴作了解释。一名女电话员突然闯入我们的交谈。她是专门接长途电话的,很客气地提议碰碰运气。我把可以找到我太太的电话号码给了她,但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。不料,一分钟后,我和格尔达通上了话,她还没睡。
4月22日,突击队队长弗朗兹·谢德尔来找我,告诉我说,有几架飞机即将从柏林起飞,他可以在飞机上给我预留一个位子,我现在还来得及把太太和女儿接过来乘坐这架飞机逃离柏林。我出了地堡,上了专用车,以最快速度穿越已成废墟的城市。
然而,格尔达拒绝了。她不想丢下父母不管,女儿也无法同行。她发高烧,体温已达40摄氏度。我们在极度悲伤中告别,我向她许诺几天后回来。我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,这一等就是9年,直到我在苏联的战俘生活结束,才看到格尔达和女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