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迅自1912年5月赴北京教育部任职,至1926年8月南下去厦门大学任教,大约在北方生活了14年,而他人生的最后十年则定居于上海,其间仅在1929年和1932年两次北上省亲。身在南方,鲁迅却时常心怀北方,他胸中有着割舍不断的北方情结。
鲁迅上海故居雕像作者:成建
鲁迅说过,“北方风景,是伟大的”,“我不爱江南。秀气是秀气的,但小气”。1912年鲁迅第一次北上,从天津到北京,“途中弥望黄土,间有草木,无可观览。”然而他不久便领略到北方风景的辽阔苍茫、大气磅礴。他喜欢北京冬日的阳光,在日记里记下:“风而日光甚美。”鲁迅小说《在酒楼上》描写小女孩阿顺时,特写了她的眼睛,并以北方的晴天来比喻:“眼睛非常大,睫毛也很长,眼白又青得如夜的晴天,而且是北方的无风的晴天,这里的就没有那么明净了。”
北方的雪,也在鲁迅眼里构成一幅幅优美的画面。他常在日记里特意带上一笔,如1913年1月15日,“晨微雪如絮缀寒柯上,视之极美。”1924年12月31日,“晴,大风吹雪盈空际。”或许就是这个景象,触发了鲁迅散文诗《雪》的创作灵感:“在晴天之下,旋风忽来,便蓬勃地奋飞,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,如包藏火焰的大雾,旋转而且升腾,弥漫太空,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。”鲁迅一向不轻易在作品里宣泄思绪,而当他写到北方的雪,却任由激情澎湃,一泻千里。鲁迅在上海怕过冬天,但他身处北方却不以为意。1932年11月,鲁迅赴京探母,他感到“此地仍暖,颇舒服,岂因我惯于北方,故不觉其寒欤”。相比之下,他经常抱怨上海的天气,经常阴雨连绵,春夏秋冬都感到不爽。
1927年10月定居沪上后,鲁迅对十里洋场高楼林立的居住环境很不适应,对寸土寸金的生活成本也极为不满。他不禁感叹:“生长北方的人,住上海真难惯,不但房子像鸽子笼,而且笼子的租价也真贵,真是连吸空气也要钱……”而北方,“倘不至于日见其荒凉,实较适于居住。”
鲁迅在饮食方面偏爱北方口味。据萧红回忆:“鲁迅先生很喜欢北方饭。还喜欢吃油炸的东西,喜欢吃硬的东西……”“以后我们又做过韭菜合子,又做过合叶饼,我一提议鲁迅先生必然赞成,而我做得又不好,可是鲁迅先生还是在饭桌上举着筷子问许先生:‘我再吃几个吗?’”
草创期的厦门大学生活条件较差,鲁迅为一日三餐难以下咽而苦恼不已,许广平曾建议:“闻福建人多善做肉松,你何妨买些试试呢。”鲁迅很少明确表示不喜欢吃什么,但对肉松实无好感,“不要吃,不去查考了”,他讨厌那种做得精致却失去本味的东西。
三十年代,鲁迅打算编撰一部《中国文学史》,曾想到北京住上一两年,因为北京图书馆藏书浩繁,可满足参考引用之需。1935年初,鲁迅在信中劝导郑振铎:“先生如离开北平,亦大可惜,因北平究为文化旧都,继古开今之事,尚大有可为者在也。”
北方和南方人际关系差异明显,这让鲁迅感慨万千。仍以1932年的北京之行为例,“我到此后,紫佩,静农,寄野,建功,兼士,幼渔,皆待我甚好,这种老朋友的态度,在上海势利之邦是看不见的。”他总结了一下,自己南下虽已六年多,但北京的故交仍相当友善,不像上海有些文人堕落无赖,随时随地翻脸不认人,更有甚者,专以利害为目的,造谣生事,害人卖友,动不动就要人命。为此,鲁迅第二次赴京探母时,曾考虑举家北迁,他写信对许广平说:“倘我们移居这里,比上海还是可以较为有趣的。”
作为南人,鲁迅决非刻意要抬高北方,贬低南方,他看问题素来还是力求辩证的。鲁迅对南人和北人的性情特征做出过精准点评:“据我所见,北人的优点是厚重,南人的优点是机灵。但厚重之弊也愚,机灵之弊也狡,……”
鲁迅对北方和南方的评价,仅是个人态度而已,不必以正确与否来判断,但其价值取向,却为他人观察社会和人生提供了一条参考路径。
(原标题:鲁迅曾不满在上海生活成本高:连吸空气也要钱)